生活不是眼前的苟且,还有诗和远方。当下苟且不如苟延准确,尚余残志与廉耻者,方知苟且,苟延则普罗得很了,自视或环伺,你我他,不过如此。而诗与远方,人人皆有之,诗不止于笔下,远方不止于足下,更不曾与苟且陌路,君不见李后主国破家亡之时,骨笔之下血墨之间的诗与远方。一千年后的世代,我的诗和远方就在当下,近在咫尺,好比茶山南麓的那一坡山花。

选一曲悠远婉转,在起笔之前,这是多年的习惯,即使最终言不成章,字不成句,《看见台湾电影原声带》最适合此刻。

茶山之行,是今年第三次扎营。茶山属太行山系,位于河北蔚县草沟堡乡小五台山南侧,海拔2524米,为河北省的第二高峰,距其不远的西甸子梁便是涞源的空中草原。因公路已经修到露营地茶山村,所以大家基本都卸下重装,租农家小面代运上山。一行人轻装上山,留更多精神欣赏沿途风景。

入山之路经过苜蓿、双窑二村,都不大,多则十来户,少则只留存五户人家,屋舍多已破败,满是厚重的历史痕迹,苜蓿村的剧场还算完整,双窑也有一座,自力更新已然崩塌,只剩艰苦奋斗依旧残立,两座建筑上粗重而又特别的简化字,将刻度直指文革那段沉重的光阴。在这样偏僻的小村庄,这样的舞台,应该没多少机会上演《红灯记》《智取威虎山》《沙家浜》《奇袭白虎团》《杜鹃山》这些革命艺术样板吧!更多时候这台上令人瞩目的,应该是某人颈后永世不得翻身的标牌,以及一双麻木的眼中,台下那无法理解的躁动吧!身为后世,驻目此景,大历史的沉重碾压而来,不禁想要逃走。

过了双窑村不远便入山路,迂回向东南,山势渐高,山花渐盛蒲公英、野罂粟、野蔷薇,红、黄、粉、白、蓝、紫,缤纷斗艳,一路用相机记录着这些花朵,心理想着之后查阅下诸位芳名。同行的杜大姐体力弱,一路玩笑、鼓励,推推拉拉,行进速度还是慢了许多,翻到垭口太阳几近落山,因为轻装吧,因为有伙伴的欢笑吧,因为野草莓的酸甜吧,因为山泉水的清洌吧,七八公里山路并未觉得累,一两公里之外的山坡下便是营地茶山村,小伙伴们也不急于赶路,在山梁草垫之上,以眼前一排巨大的发电风机为背景,纵情跳跃着,不明白这一蹦跶怎么成了永恒的主题,不论山顶、谷地、沙漠、海滩都要跳上一跳,喊上一喊。

最后一排到达营地,队友都已经支起了帐篷,没了多余的平坦之地。草草扎营,与迈哥操持晚饭,小伙伴纷纷拿出所带食物分享,合力之下甚是丰盛,水果蔬菜肉蛋无一缺席。咀嚼畅饮,欢声笑语间夜色已深,茶山的夜晚,天空清透,繁星散缀,银河荡漾。行前便约了花卷拍星星,待到人声渐消,支起脚架定格繁星。因为懒惰的原故,没有注意合焦的问题,回来之后检视才发现很多星空都是模糊的,成了此行的最大遗憾。

清早没有起来看日出,只是因为懒,虽然被石头硌了一夜,却还是赖着不想出帐篷。等我出来时,山野间已经满是撒欢的人们,吃饭,收帐,继续翻山越岭的回程之路。越过茶山主峰的鞍部,景色大变,山体由雄浑转为奇秀,让人不禁惊叹一声。下山这路比之上山,难走了许多,穿过三四公里窄而陡的丛林灌木,就全是险滑的碎石路。五个多小时,山花鸟鸣间行走,想着三十六度的北京,吹着一身清凉的山风,心中油然的惬意,这路舒畅与爽朗,便是我的诗与远方了。